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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姓生活小说:戏迷

看罢唢呐班的精彩表演,牵着女儿的手往家走。

百姓生活小说:戏迷

女儿问我:“爸,那个人是谁呀?”

“哪个人是谁呀?”

“就是一会儿黑胡子,一会儿白胡子,一会儿没胡子的那个人。”

“他是西庄的,叫六斤。人称‘戏迷’。”

难怪女儿对他感兴趣,演了三回折子戏他出了三次场(《舍饭》里的朱春登,《四哭殿》里的宋王爷,《藏舟》里的田玉川)。唢呐班的人手少,出色的把式大都是多面手。

“六斤?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。”

“那是他刚出生时有六斤重,过去像这类名字多哩。”

“怎又称他‘戏迷’呢?”

“就是对唱戏迷恋到如呆如痴的程度。”

我索性把人们挂在嘴边上关于六斤的两件趣闻讲给她听。

六斤年轻时就特别喜欢唱戏。那次,他陪着刚结婚的媳妇去岳父家。刚出村,六斤要去茅房,媳妇正好有件东西忘了带,就回去取。媳妇取东西转回时不见六斤,以为他先走了,追了好远的路仍不见六斤的影子,只好转了回来,转回来才发现六斤仍在茅房蹲着,哼哼叽叽地正唱戏哩。还有一次,六斤赶着马车往地里送粪,一路上他边唱边摇头晃脑地摆架式,从地里回来,才发现车上仍是满满的一车粪,忘了卸。

女儿说:“你怎么不写写他呢:”

我茫然了,不知该怎回答。

六斤没经过特殊的学习、训练,只凭自已对戏曲执着的爱好,学着舞台上的样子。六斤没有碰到过机遇使他能够出名。六斤只配在乡下的戏班里唱。早年他曾唱过《梁秋燕》、《朝阳沟》、《小二黑结婚》等;文化大革命那几年,各村(过去称大队)都有宣传队,八大样板戏他唱了个遍;改革开放了,历史古装戏又重返舞台,他就随着邻村的艺人们,成立了个业余剧团,穿袍挂须,走南闯北,很是红火,得意了几年。

如今的六斤老了,舍不得离开的舞台也只能舍痛割爱。聊以自慰的是,他又给自已找到新的位置——跟着唢呐班走巷串户。不拘形式,只要能唱戏,六斤就乐意。

六斤后来得了直肠癌。刚开始大便时疼痛、下坠。后来不大便也疼痛难忍。六斤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躺倒在病床上。

儿子孝顺,除了请医生给他打针、用药,伺候吃喝以外,特意给他买了一台收录机和各种戏曲的磁带放在他的床前。说也真怪,每当疼痛发作时,收录机里放出来戏文总能使疼痛减轻,比药还灵。有时间,他还能跟着哼上一段。

一日,同村的瞎五来看他。瞎五从小就瞎。因排行老五,故名瞎五。瞎五没什么能耐,从小跟着瞎师傅学会了拉胡琴,过去曾在业余剧团里呆过,和六斤算是老搭档了。

六斤见了瞎五,眼睛突然一亮,问:“还拉胡琴吗?”瞎五说:“拉,天天拉。只是手指不如原先那么灵便了。”六斤“噢噢”了两声,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羡慕和嫉妒。

六斤又一次病痛得直哼哼,儿子一旁直落泪不知如何是好。六斤疼累了,没了力气,只有微弱的喘气声。儿子凑近他,问:“爹,您需要点什么吗?”六斤的声音是很小,他告诉儿子说:“叫你瞎五叔来,带着他的胡琴。”

瞎五坐在六斤的床头,瞎五拉响了胡琴。拉得很认真。拉着拉着六斤就跟着唱开了,声间由弱渐强,从小到大,越大越宏亮。拉着拉着就有泪串儿挂在瞎五苍老的面颊上。六斤唱得很入神,唱着唱着逐渐地没了声音,含着微笑睡着了。这一睡着就再也没有醒来。

六斤于欢快中死去,在邻近村庄引起了很大的轰动,好长一段时间,他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。

人们都说:六斤就是六斤,实实在在的一个戏迷。